■ 洛迦·白瑪\詩歌選
土地長出的孩子
你是野菊和小麥的姐妹
螞蟻和羚羊的兄弟
一把黃土長出你的肌膚
一粒石子生出你的骨骼
一滴露水流出你的血液
一聲蟲鳴喚出你的呼吸
四月的記憶
午夜從暗黃的薄紙里爬出
春天被一聲嘆息刺破
碎落一地的，除了晨風
還有遠去的誓言、夢與時光
“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
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
當世界安靜下來
夜被抽空，氫氣彌漫
記憶懸于半空，不上不下
夢在薄薄的蟬翼上輾轉
一息呼吸便掀起疾風驟雨
當世界終于安靜下來
你，便是整個世界
無話可說的瞬間
語言瘦成一張薄薄的皮
撐不起，千回萬轉的血液
百感交集的骨頭
一切在頓時凝固的時間中死去
只有痛楚活著，冷眼發光
靈魂漸漸從肉體中剝離
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五十厘米的憂傷
我們并排而坐，無需說話
所有的詞語和句子都在半空飛舞
只要你想，伸手便可捉住
那些蜻蜓或蝴蝶，如果
此時有月光，穿過它們美麗的翅膀
每一顆心都將被涂滿柔和暖
想象總是如此生長
當我們相對而坐，舉杯淺笑
隔著五十厘米寬的桌面
隔著黑夜、雪嶺和永不能貼近的靈魂
只是
只是一顆鐵釘擊打后腦
不慌不忙，不緊不慢
仿佛呼吸、心跳、步伐
只是夜雨穿透黑夜
不動聲色，一滴接著一滴
試圖穿透比黑夜更堅硬的殼
只是，你同樣不能說痛
如同那些深藏的傷口
葬在歲月的冰層下
沉默并將繼續保持沉默
那些你不曾聽見的
明明是汪洋
說出來就成了溪流
明明是陽光
說出來就成了影子
明明是火焰
說出來就成了冷風
明明是羽毛
說出來就成了石頭
明明是種子是芽是未開的花
卻注定將在心底枯萎腐爛
一切可以更美好
所有的顏色都是美
藍天、黃土、綠水、白色的雪
每一朵花里七彩的光
彼此攙扶著的褐色的根
裝著這所有色彩的你的眼眸
所有的氣息都是歌唱
漫過河床的水，河底翻滾的石
站在風里的經幡、楊柳、蟲鳴
天空與湖面間滑過的秋葉
你的呼吸和心跳
一切可以更美好
如果此刻我們正好相愛
如親人，如朋友
如前世今生不離不棄的戀人
水和火也將開始彼此擁抱
我無法對你訴說的，除了黑夜還有遠方
白晝死去時夜變成黑色的海
我開始長出腮和鰭，長出全身的鱗肆
無忌憚地游動，吐泡泡
那些溢滿憂傷或者喜悅的泡泡
觸不到海廣闊的邊緣
在虛空里生長，又在虛空里破碎
有時，我試圖穿越這虛空
黑夜的盡頭是一棵叫做遠方的樹
它在我羸弱的夢里依然末曾枯朽
樹葉搖晃，撒落下蠱惑的光
千萬道光里是千萬支隱藏的箭
萬箭，穿心
卻終究穿不透這黑夜
